“很多可能。”罗彬瀚说,“学业不顺、情感不顺、工作不顺、一时激情……除非他死而复生,谁也没法肯定那就是父母婚变的缘故。他只是不幸死在了那个时候。父母离婚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不觉得是离婚的缘故。”

        “那是什么?”

        石颀抬起头望着阳台。窗外的暴雨正击打玻璃。她低声说:“是因为对完美的父亲失望了。”

        她向着窗户伸出手,像要接住那些滑落的雨滴:“小孩子总是模仿父母……受到众人崇拜的父亲,神话英雄般的父亲,亲口讲述了那么多做人道理,披着那么多耀眼光环的父亲,到头来也不过如此而已——第一次知道我爸所做的事情时,心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她转过头来看他,眼中闪烁着微光。罗彬瀚本以为她要落泪了,可是当她看见他的脸时,那种无助的孩童似的表情却遽然消失了,却而代之的是疑惑,接着则是顿悟。她好像是明白了。可他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出来的,因为他自己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们实在不应该神化一个活人。”他说,“编造一个神话比在现实里当圣人简单得太多了,何况还有很多人喜欢把它当真。在我看来,那其实是不可能的。人早晚要犯错,早晚都要犯的,不是这种就是那种。”

        “你这样悲观吗?”石颀柔声问。

        “我们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而已,”罗彬瀚依然说,“把错误推迟到晚年……这已经是最好的了。或者根本不需要过什么晚年——”

        他不再说下去了。石颀忽然抓住他的手,他们之间留存的距离已消失了。在心灵上,他们也从未有一刻比眼下更贴近。罗彬瀚凝视着那个握着他左手的人,她的面孔依然不鲜明,可以随着衣饰被打扮成任何样子——可是这本来就是凡人!石颀将会随着时间而衰老,将会随着环境而变化,就像他自己一样。他们的恐惧相通,因而才能够彼此理解。这是那些神话中人永远也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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