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白河眼底涌出一阵酸楚,心想这姨妈怎么就舍得走了,户口一销,跟没在人世住过似的。
周檐咬着下唇直勾勾盯着屏幕里那张照片,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嘴唇,被牙齿咬得更加惨白,红丝丝的双眼上蒙着层水,颤抖的鼻息,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失调。赵白河刚想拍拍周檐肩膀安慰下表弟,手下却一空——这几日来一直安安分分、声也不吭的周檐将笔往桌上一扔,头也不回飞跑出了派出所。
“周檐?周檐!你要往哪儿去?!”
赵白河对着里外摆动的玻璃门大叫,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再怎么疯癫,亲妈就是亲妈。
赵白河一把抓起面前的资料,对着民警道歉说:“不好意思小孩子受不了刺激,我们等下再来办!”
赵白河捧着一大堆单子本子,紧追表弟奔了出去。兄弟俩一前一后穿过街道。赵白河没管那些被撞得趔趄、破口大骂的路人,也无视了向他打招呼的社会兄弟,只盯着表弟那时大时小,却怎么都追不太上的背影,拼命地跑,拼命地跑。
水泥路两边的泥沟里,扔着些别人吃剩的瓜皮烂橘,鲜美甜腻的果肉,被太阳晒得狠了,蒸出一阵阵馊气与酵酸。周檐身上穿的是那件赵白河传给他的天竺棉衬衫,下摆猛烈招翻,在阳光下反着灼灼的白,尖刀一样劈穿赵白河的睫毛,戳得他两眼发痛。
赵白河边跑边喊,喘得喉咙干疼,也不知道表弟到底要跑去哪里才是个头。一直到跳下一道土坎,看着周檐跨进一片水稻田中,他才意识到,这片田地再过去一点,就是那条河。
那条河小姨跳过,又深又急,在每年的丰水汛期,总会淹死那么几个不要命的弄潮儿。
见周檐也朝着河流的方向跨去,赵白河顾不上这么多。他把手中的材料文书往身后一扔,咬咬牙在漫天飞舞的死亡证明、残疾人证、户口本页之中,也一股劲跳入了泥泞的水稻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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