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所有人都认为风波已经过去时,她却毫无征兆地吊死在了家中的房梁上。
周檐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急救车和警察赶到时,他没哭也没闹,只是呆滞地坐在双眼暴突、舌头外伸的尸体旁。那些因痉挛和大小便失禁而产生的污秽,一大片糊在周檐身上,在五月末的闷热天里熏蒸出极不可闻的恶臭。
总之死得是很不体面。
至此以后,周檐没再说过一句话。有人说他已经被吓傻了,有人传他脑子里也遗传了些毛病,还有人抨弹他一滴眼泪不掉实属不孝,估计早就在期盼这个碍事的精神病妈妈早点归西。
想到这里,赵白河将黄表纸往火盆里一扔,又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打盹的表弟。原本话就不多的表弟现下更沉闷了,赵白河叹了口气,伸手从后面搂紧了周檐的臂膀,让表弟能更近、更稳地靠在自己怀里。
他们两人唯一一次离开火盆,是去镇上为白冬梅办销户手续的时候。
办丧事的那几天,天天都晒着大太阳,从村子到镇上的那条新修的水泥路被烤得青烟直冒。赵白河趿拉着人字拖跟在一言不发的周檐后边,他陪着周檐几天没睡,脑子昏昏胀胀,走得也有些乏力,只感觉火烫的路面歪斜畸扭,胶融了一般,在吃他的塑料鞋底。
他和周檐一路走到镇派出所,户籍窗口,将死者资料递交过去。周檐坐在柜台边上填表,亲笔书写母亲的生前信息,赵白河站在表弟身旁,身上刚起的汗被屋内的空调冷气吹透,帮着工作人员一份一份地清点资料。
小姨的身份证剪下一个角后便被退还回来留作纪念,小姨的死亡证明上红色印章刚好盖在了自缢窒息的正上方,掉了壳子的户口本里,也被抽得只剩周檐那薄薄的一页。
赵白河接过户口本,却发现身旁的表弟不知何时开始,一动不动停了笔。他顺着表弟凝滞的目光看去,在民警身前斜放着的电脑屏幕上,是一份陈旧的、没来得及更新的户籍档案。
旧照片里的疯姨妈没有被药物折磨出的臃肿体态和无神双眼。柔软光润的卷发,嫣然甜蜜的笑容,总算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和周檐初次相见的新年,那个喜欢鞭炮和网课,无忧无虑的表弟,也想起了那晚和自家老母吵起架来,气势凌人不输威风的得瑟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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