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没有怎麽注意到叔叔刚刚说的内容里还有所保留。大概是当时还沉浸在一种自怨自哀的情绪里,看着周遭都觉得异常陌生且危险,却又不知道为何自己要这麽想。
我们叔侄俩走得紧紧的,叔叔一路上都会神经兮兮地东张西瞧,很警戒地注意周遭有没有公安或是什麽人。在莫名的「共犯」心理的驱使下,我尽量把头给压低,看着路面,祈祷着等一下不会有什麽人突然把我们给拦下。杭州市人车繁忙,是大都市里常见的景象,两轮的,三轮的,四轮的纷纷在柏油路上竞驰争道,看似繁忙,却又有一丝丝的悠闲在其中。由於是历史古城,历来就是很多国朝所管辖的重要都城,如南宋的临安,林升的「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做汴州」就是指这里。「江南好,风景旧曾谙」,白居易曾为江南风景所迷醉,而隔了一千多年以後,我也来到这个地方,本来应该是要一嚐「江南好」的滋味。可惜,双脚虽然踩在这个历史古城的土地上,一路上的一堆古蹟和景点,此刻却难以进入我的眼里和心里。
叔叔说要搭长途公交车,取杭瑞高速公路,先到安徽的h山市,然後我们在转车,想办法到达江西景德镇那边。我听说大陆的公交车人多拥挤,而且由於幅员辽阔,不知道到了h山市的时候会花多少时间。离我们最近的车站在杭州的下城区,一路上我们直接朝着巴士站前进,有些时候看见几名公安骑着脚踏车在路上巡逻,有的还在路边的摊贩那边跟店家闲嗑牙。我们刻意走远路或是绕道,花了一些时间来到车站。一来到下城区的巴士站时,我还在想墙壁上会不会有贴什麽通缉照片或是海报。这间巴士站很大,大概是台北车站的三分之二大小,里面一堆人,面向大马路外的好几排铁椅上,坐着一个个等着乘车的人。车站里没有电视,只有在中间的三根大柱子上有几个大声公,在还蛮喧闹的声浪当中,我只断断续续地听见发车和到站的时间预报。我看周边的墙上都没有贴什麽照片,只有一堆海报这边,附近也没有公安在徘徊。
公交车在几分钟後到站,我们挤进排队的人群中,很快地买好两张票,旋即就上了公交车。沿着西溪路,然後开上高速公路,如群蛇交叠的灰暗水泥条块铺展在广袤的大地上,透过爬满灰尘和裂痕的玻璃窗,我想着台湾在哪个方向,而我还能不能够回去呢?
曾经在外公的五十大寿时,叔叔有回来参加。当时寿宴中宾客毕至,几乎都是曾经有看过的,很熟或不是很熟的亲戚,以及长辈们所认识的朋友。叔叔也特地从大陆回来参加长辈的寿宴,只是......
「...没人发消息给他呀,他怎麽会回来台湾呢?」
我坐在老妈的旁边,老妈微微转身看一下在她後方,一个人坐在一张圆桌旁的叔叔。叔叔看见我,报以有点羞赧的笑容,好像是不小心走错会场的陌生人。没人跟他同一桌,看起来就像是他包了这一整张桌子。我想说反正寿宴还没开始,叔叔一个人看起来有点孤单,所以想换桌去跟他坐。
老妈拉住我的衣领,用眼神示意我坐下,不要乱动。
叔叔就一个人吃完整场的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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