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向来熟知礼仪的平尘却是并未搭理僧人,直到将周遭厚实雪堆,尽数翻腾一遍,才长出一口气,朝红肿两手呵气,缓缓讲起。
“两载前我清扫寺院周遭积雪时候,于雪地当中曾捡回来两只幼鸟,兴许便是出于天景过于冷凉,才到院落当中歇脚,便已是被萧瑟冷风冻僵浑身,足足两三日才缓过来。”
“打扫寺院,虽说是本分,动用神通固然方便,可若是有遗漏之处,并未搭救到那些个冻僵的生灵,岂不是因小失大。”
小沙弥一板一眼同僧人言说起来,目光清亮,瞧不出什么所谓慈悲之意,字字句句未有慈悲,却处处提及慈悲二字。
“师兄,你教出的好徒弟。”面容越发枯槁的老僧盘坐与藏经楼中,往寺院正门处看过一眼,笑意如同浮冬暖阳。
“那可是,毕竟这座钟台古刹,日后还要交给平尘管辖,如若心中无善意,岂能将整座寺院交与他管辖,身在齐陵边关外,乱象最众,又怎能不先修己身。”不空禅师笑笑,仅仅是一旬之间,这位境界高妙的高僧已然消瘦数分,原本极宽厚的肩头,如今竟也是单薄得紧,倒真有了些形销骨立的老僧意思。
“今日难得清朗天景,师弟我先行一步,如何。”不惠艰难站起身来,懒散日光洒落遍地,落在老僧脸上,“害师兄耗费了许多心力,真是不应该,可人总是如此,越想留住的越留不住,越不愿无能为力的时节,越是觉得手无缚鸡之力。”
不空禅师走到师弟近前,拍拍后者肩头,“师弟啊,近些日子师兄劳累万分,这等丧气话,就莫要再说了。”
可老僧刚要抬步离去时节,不惠却是笑出声来,“何苦欺瞒自个儿,师兄既然已立身于这般境界,怎能看不清我这师弟如今体魄究竟如何,恰如风中残烛,即便护得严实,也迟早有熄去的一日,今儿个难得见个晴天,快雪时晴,当做师弟圆寂之日,如何都是极好的。”
不空回头怒喝,“你小子就不能少说几句!多喘两口气,又能如何?天底下故人本就不剩多少,你不惠当真要将我这年过耄耋的老僧独自一人留于此地?”
“师兄啊,凡人都会死,为何我不行,”老僧撑着身子艰难踱步,足足十几息才走到脸色铁青的不空面前,“你那内气当中,原本尽染功德,且将自身血气收纳于里,日日替师弟温养体魄元气,这才勉强续命多时,我虽是不擅修行,可多年来见识亦是不浅,如此举动,最是折损修为寿数。当师兄的不愿师弟走在前头,难道我这做师弟的,瞧见师兄日日耗费无数内气,就无半点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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