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皱眉,这位小师叔一向脾气和善,向来也无咄咄逼人的时节,此番却是如此举动,的确叫人狐疑;况且山上不比山下,纵使温瑜自身脾性亦算不得温吞,但区区几句戏谑言语,着实不好如此,江湖中人最重面皮,极易结仇。故而一时有些气结,刚要抽回手来,却是发觉少年握得极紧,一抽之下,竟是纹丝未动。
“那小兄弟以为,此事何解?”为首汉子缓步走到近前,面对云仲坐下,似笑非笑开口问询,还未等后者接茬,末了又补上句,“此处距凤游郡尚有些路途,并无衙门,再者以马帮势力,若有干戈,衙门未必会愿管。”
身后一众汉子面色不善。
可少年还是轻快开口,“好说,只需方才妄语之人,同我这师弟开口赔个不是便可,至于有无衙门,在下并无冤屈,有无衙门,与在下看来无有分别。”
温瑜转头,正要斥责几句,却发觉少年虽说开口轻快,可面色却是极低沉,与山上时节判若两人,周身锋芒,犹胜剑光,没来由便松去肩头力道,任由少年握住素手。
汉子抬头,下颏疤痕显露,竟是由喉间直贯前胸,瞧来狰狞得紧,咧嘴笑道,“十合,若小兄弟能与我过手十合不露败相,今日小兄弟酒水,皆由我隆岐出银,莫说一葫芦,即便是喝空这酒摊当中存酒,一文不缺,如数替小兄弟出银,且令方才几位兄弟同你家师弟赔罪,日后到我马帮主门做客,予上宾礼数。”
说罢隆岐打量打量少年腰间水火吞口长剑,豪迈笑语道,“可若是我胜,小兄弟腰间这口剑,不妨送与我一观。”
少年笑笑,这江湖人,讲理时极讲理,可若是不讲理时,心思更是动得奇快,仅几步功夫便琢磨出这么条比斗十合的法子,甭管先前是非对错,只以身手论理在何处,输阵不过是将原本亏欠礼数弥补些许,胜阵还可捞取好处,摆明以武压人,却仍不忘凭斗招取来个堂皇由头。天底下江湖似乎都是一脉相承,不同之处,仅在于身在何处,齐陵颐章,上齐大元,这等事,只怕天下一日便有无数件。
出剑时候,诸般手段心思,皆不过我手,千百城府算计,全不越我锋。
此话当初由吴霜在十万山时说出,听时少年正撩开后襟抓痒,连连皱眉,一来被蚊虫叮咬,酸痒难止,二来此话中的意味,在那时少年听来,如何都有些狂妄之嫌,故而也不愿记挂心头,此刻却是发觉,这话最是贴合心境,故一剑送出,威势无二。
隆岐掌心横刀,本就是依双膀刚猛力道所制,刀脊尤为厚重,且为压手,缀悬数枚铜环,而云仲提剑刺出时节,整柄横刀炸碎,铜环滚地,仅剩一寸残破锋刃留于柄上,连隆岐都是接连退出六七步,才缓住身形,握刀双掌虎口崩裂,血水长流。
满座皆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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