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花仿佛处于一段凝固的岁月里,鲜红的花色、恬淡的芬芳,永恒不变地与流萤摇曳。

        小而圆的花瓣漫天飞舞,或许在黑暗的高空,另藏一片更广阔的花海。唯有矗立在当中的石柱,凸显着光阴的刻痕。

        迟镜把手放在石柱上,数不清的天材地宝逐一在眼前陈列。从一具完整的太古龙脊、到数坛酿造手法已失传的名酒,道君的藏品包罗万象。藏书亦浩如烟海,分门别类地安放着。可迟镜花了整整七天,每日查阅典籍的目录,硬是没找到一条关于死而复生的记载。倒是有借尸还魂之类的传说,但十分简略,毫无可行之处。

        他醒了便沉浸在古籍里,困得睁不开眼睛,才去找谢陵休息。迟镜有时还能迷迷瞪瞪地抱怨几句,有时倒头就睡,连袜履都是道君脱的。

        在温泉上风向,生长着一株参天古桐,其根茎虬结,形成了一张天然的床榻。谢陵铺了枕席,点一盏烛灯,两人幕天席地,相拥而眠,浓荫覆下深浅不定的疏影,沉郁木香浸染了安梦。

        迟镜累归累,却是许久没这般休养过了。睡时缩在道侣的胸前,嗅着他发间清气,醒时先感到道侣的手一下下轻抚着自己,再慢慢睁开眼睛。

        要不是在谢陵的藏书里找不到有用的记载,迟镜真不舍得离开。但七天过去,他将数千卷典籍翻了个遍,一无所获。谢陵似早有预料,看少年垂头丧气不吭声,轻声道:“无妨。”

        迟镜已经将难过压抑到了极点,一听到他的声音,顿时绷不住道:“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难道世上没一个人不甘心死去、没一个人想复活珍重之人吗?那么多书,怎么会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呢?我真是傻子。你的藏书要是有用,你肯定早知道了。你可是伏妄道君,你是谢陵啊,你都说没有办法,当然是没有办法的……只是我,我……”

        他瘪了瘪嘴,哽咽道:“我不想你死。你已经变成鬼回来了,我一定要把你再变成人。”

        迟镜眼圈通红,眼里含着一大包泪水。他仰起头,使劲眨眨眼睛,等眼泪慢慢地消下去,一面等、一面自言自语:“天大地大,我不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谢陵,我看书上讲,亡魂无法久留的原因是失去了肉身当容器。我给你造一具新的肉身就是了,你一定要等我啊。”

        少年满面认真,望着天空,絮叨着自己东拼西凑的“重塑新躯之道”。殊不知逆生转死,是何等的异想天开。不过,他能在七天内翻完谢陵的几千卷藏书,已经足够令人惊异了。或许,他真能做成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大事,也不一定。

        最终,眼泪不知不觉地消退了。谢陵静静地凝视着迟镜,听他不受任何束缚的奇思妙想,甚至包括“受到银汉山的走地鸡启发、考虑用法阵和木材制作前期寄居的躯壳”。

        青年向来无甚波澜的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虽然很快便被更深重的哀伤取代,但刹那的晴光映雪,亦短暂地照亮了寒风夜。

        他抬起手,轻轻擦过少年并未流泪的眼角。

        迟镜则重新燃起了斗志,眼睛闪亮亮的。他双手握拳,大声说道:“好啦,我已经做好准备,以后要为你争夺很多千年难得一遇的宝贝了!就像,像你以前为我做的那样。上次教的静功,我一直坚持练着,从今往后,要更加刻苦才行。谢陵,秘境快开了,听宗主的口风,谁拿第一、谁就可以娶我。可恶——我要自己当第一!我才不嫁给别人,我会努力拿到第一,把续缘峰发扬光大的!”

        他一股脑说完,激动得微微喘气。满树浓绿的桐叶飘零,如一阵雨,簌簌地飞过两人身边。隔着漫天落叶,少年的目光无比清澈明亮,谢陵竟然怔住,仿佛在某个瞬间,回到了许久之前。

        最终,青年的视线凝聚,说:“我相信你。阿迟,你想做的事,一定会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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