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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清泉忍着笑说:“我们作个公平交易。你先回答,我就告诉你。”

        阮静秋满腹狐疑。廖耀湘告诫过她不要有任何试图劝邱清泉投诚的念头,更别做这等无望的尝试,否则她绝没有好果子吃,因而她纠结半晌,也只敢和他商量劝杜聿明回南京的事,从一开始就没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这话无疑也是不能明言的了,她回忆起那日长沼公园里短暂的交谈,从中择选了某一句决定性的话语,回答道:“他说,他不后悔。”

        邱清泉点头道:“这就是了。无论你或者我,拿方才那一大通话劝他都没有什么作用,这正是根本的原因。或许他还会告诉你一大通纸面上的理由,什么‘不想做逃兵’‘不能擅离职守’‘军人的责任与荣誉感’‘效忠党国’之类,但归根究底,他也和建楚一样不后悔。”

        阮静秋望着他,意识到这话显然也是他自己的剖白。她不由心情复杂地:“我好像终于明白了一点。大概五军是个古怪的磁铁来的,不偏不倚,正把你们这一群怪人吸到了一起。你们为什么都这样坚决?为什么已病重到了这般地步,也依然不后悔?”

        邱清泉只是说:“在我看来,你把别的事情都想得很明白,唯独没有看明白你自己。你先好好想一想,光亭为什么偏偏在那个时候叫你去沈阳,又那么巧合地叫你和建楚遇上?”

        他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抛出了一个让她呆愣当场的问题。李副官这时过来叫他,说李弥和孙元良等几位兵团司令都到了,是时候一同去商议宿县失守后的应对办法。他于是向她挥一挥手,嘴里叼着烟头,马靴在雪地里踏出一个个足印,很潇洒地离开了此地。

        阮静秋回去屋里,边瞧着杜聿明疲惫的睡颜,边想着邱清泉方才的话。这问题并不是无解的,且答案此时已经呼之欲出——他正是考虑到了他们多年的情谊,又预感到了锦沈最坏的可能,于是慷慨地为他们创造了这最后话别的机会。打从徐州剿总忙乱起来,她一直没有顾上去想廖耀湘,在心理保护机制的作用下,只有不想才能有效规避思念和痛苦。北平此时还没有解放,离功德林的故事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此时应当是被就近安置在抚顺,或是东北野战军掌控得更久、更完善的佳木斯或哈尔滨。徐州冬雪飘飘的时节,东北早已冰霜封冻了,不知他过得好不好?除却彻骨的严寒,满盘皆输、身陷囹圄的苦闷无人可诉,他心中该多么煎熬!

        在那时,她确实仍没有看明白自己。即使邱清泉已经提点到了如此地步,她也没有往更深一层去想,大概有些人和事是上天注定了的,只有在不早不晚的时刻才能恰好看破。正在她发愁的时候,杜聿明总算醒过来,他模糊地记得昏迷之前隐约听见了她的声音,这时看她坐在身旁,便勉力向她笑了一下:“你还在。”

        阮静秋连忙凑上前:“在。邱长官说,他先和几位司令开会去,留你在屋里多歇片刻。”

        杜聿明挣动了一下,似乎是要起身。阮静秋叫了尹副官过来一同搀扶,杜聿明环顾屋内,又望一望他俩,说道:“这个会很要紧,我不好缺席。”

        但他自己分明又起不了身,连坐起来也嫌费劲。见他目光十分恳切,阮静秋和尹副官对视了一眼,建议道:“不如叫长官们来这里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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