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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清泉笑道:“还不明显,他都写在脸上了!这个丫头一向是心肠硬的,建楚看上她,恐怕要吃苦头了!”

        语罢,他又瞧一瞧杜聿明的神色,似乎从中读懂了什么,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也许是小丫头自己要吃更多的苦头——谁说得准呢!”

        才出了公馆大门,阮静秋就后悔了——长三角冬季的气候堪称魔法攻击,她这条单薄的长裙在这样的攻势面前只有丢盔弃甲。更糟的是,她慌里慌张,穿着拖鞋就跑出了门,想走远些去散散心也是没可能的了。她正在原地唉声叹气,打算找个背风处坐一会儿了事,廖耀湘从后追出来,正巧把她这副窘状尽收眼底。

        他于是叫住一旁的卫兵,道:“去拿双鞋子过来。”而后才轻步跟上她,在她背后不紧不慢地咳嗽一声。

        阮静秋回过头,看见是他,样子似乎吓了一跳:“军、军长。”

        在猝不及防的情境下,她还是下意识地称呼他“军长”。廖耀湘不怎么在意她的称呼问题,敷衍地应了一声,把手中捧着的大衣递给她。她连忙密密实实地裹上了,连同一条围巾一双手套全都上身,才觉得自己在这样的魔法攻击中活过来了一点点。卫兵此时拎了双靴子过来,很恭敬地躬身,要帮她穿上似的;她却很不习惯这样被人伺候,连忙摆着手说:“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眼见她摇摇晃晃,连穿个鞋子也快要跌倒,廖耀湘好心地伸出手,轻轻托了一下她的臂弯。阮静秋穿戴妥当,总算顾得上抬头瞧他的神情,看他仍旧是板着脸很严肃的模样,有些困惑地发问:“你生气了?”

        廖耀湘一怔——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竟让诸人都觉得是要发怒,可他自己偏又不知道这火气究竟从何而来。他收敛了神色,摇头道:“没有。你的伤怎么样?”

        阮静秋仍旧不解他的意图,但暂且顺着他的话回答:“好多了,能吃能跑能跳的。”

        廖耀湘点头:“那就好。”聊到这里,他差不多也该回去了,毕竟公馆里要谈的是军政大事,他本不该在这里和她大眼瞪小眼地磨嘴皮。但他不知怎么,又多说了一句:“徐州比上海还要冷得多。你去任职的话,务必要穿暖和些。”

        阮静秋懵懵然地应了声是。她也是个后知后觉的,眼看他转身要走了,才陡然意识到,眼下已经是一九四八年,再有几个月时间,他的部队就要在东北全军覆没,而他自己也要身陷囹圄,作为战犯度过随后十余年的漫长光阴。在这个交通与通信都极为不便、唯有战火绵延不绝的时代里,也许其后他们就此天各一方、生死相隔也未可知。她因此忽然懂了古人写下无数离愁别恨的诗词时的心情,也如此想道,人生无常,她或许应该再多和他说一句话,再多看他一眼,谁知道这一去会不会就是永别?她的心思一下全乱了,情急间,开口叫住他道:“等等——”

        廖耀湘疑惑地回头看她。她近前两步,快速地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道:“我知道长官们有要事等着要谈,可我还有两件事想说。第一件事,是要谢谢你在沈阳出手救我。即使置之不理,司令部少了一个无名无姓的医生,也并不会引起多大风浪,可出手救人,却必然要背负极大的风险。我那时病得晕晕沉沉,一路为你添了许多麻烦,却还从没有好好地道一声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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