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碰上了陆远右脸颊，用手背给人擦了擦脸上的灰，问：“起灶了？不是让你歇着吗。”
陆远的脸让灶火闷得热热的，白皮肤有点儿泛红，他看了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把刚没擦干净的灰擦干净了，这才满意，又说：“你没事儿就少点出门，这月份太阳最毒。”
陆远终于不沉默了，开口问他：“你要不让我干活，为什么买个男的？”
“男的耐操。”
陆远一对浓眉扭成了麻花，又不说话了。
他笑了一下，本来想说逗你的，但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想着灶房里热得人浑身是汗，不好说话，就说：“晚上再跟你讲”。
转过眼，见灶台上放着一盘腌好的肉，一小碗切洗好的葱花姜蒜，三只竹篾罩子倒扣在一旁的木桌上，大概是罩着炒好的菜。他走过去掀开看了看，一个鸡蛋炒黄瓜，一个青菜，闻着都挺香的，还有一盘热的馒头。
糙汉睁大了眼睛，多少有点惊讶。王二给他说过这是个小少爷，以前家里可有钱了，如今是为了给爹妈凑钱还债下葬，没办法才落到这步田地。他也想过既然买回来个前小少爷，那好好的供着养着就是了，反正他年轻力壮能干活，打了几十年光棍只攒钱不花钱，就是前小少爷一天要吃两顿肉也养得起。没想过的是小少爷一来不吵不闹，跑也不跑，就呆在家里给他做饭，甚至两口土灶也使得挺好。没用过土灶的人容易连灶火都生不着，所以才跟陆远说等自己回来做饭的。他也知道人家对自己这样形容粗鲁的男人不能有什么好印象，干这些事绝对不是出于什么亲切，什么喜欢，只能是害怕他，头一遭他觉得自己生得这么高壮挺也讨厌的。又想起刚刚碰陆远的脸时对方攥着半根青菜的手指有点儿发抖，看来晚上得跟人好好说说。
“隔壁屋有个老人来了一趟，说带几个馒头给你。是她教我生的火。”陆远说完也不看他，开始自顾往锅里下油烧热，很快被葱姜蒜的生猛香气呛得打了个喷嚏，马上又打了一个。他心下了然，打算饭后给住在隔壁屋对他从小多有照看的老婆子摘点地里的菜送去。又见陆远这幅样子，还没有一个人这样给他做过饭呢，于是心里涨涨热热的很高兴，但是怕油烟把人一身白皮子染坏了，快步走过去把锅铲从陆远手里拿过来，换成两只杨桃塞回去，说：“你去吃饭吧，渴了吃这个水果。”
等他炒完鸡，自是一身热汗，想了想到屋外再冲了一遍，穿上干爽衣服才端着肉进屋。
厅堂里的大木桌子上陆远已经摆好碗筷了，小黄猫似乎特别喜欢这个新来的男人，挨在人家脚边啃一小块馒头，弄得地上都是馒头渣子。见他看着啃馒头的小黄猫，陆远说：“它吃完我会扫干净的。”
他没有听懂为什么陆远要说这个话，放下手里的菜碟子想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想明白了，就觉得不大是滋味了，知道陆远是担心地上让猫弄脏了，惹他生气。小少爷担惊受怕了半天不说，来了他这穷乡僻壤，又是烟熏火燎起锅炒菜的，就该洗个澡好好歇一晚才好，地上弄了点儿馒头渣子有什么要紧的。虽然他也懂得陆远没有那么容易能放松下来，当下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听的安慰安慰，只好说：“放着我来扫，吃完你早点洗洗回床上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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