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去花鸟市场选鱼。出于建立熟人关系的惯性,他依旧去了当初买缸的店,计划商量着每周都给他备一批。店主对他仍有印象,却对他的买鱼频率不置一词,只建议他尽量多买几条。这种不顾货物死活的态度颇受罗彬瀚敬重,因为他总觉得好为人师是高手最难克制的冲动,就连南明光有时也忍不住要犯。一个人能为了赚钱而无底线容忍新手犯蠢,这是何等的商业精神呀。
他拎着新一批的不幸青鳉和鱼食出了门,迎面看见邻店的青瓷水缸,让他一下子想起了石颀。大约她买的碗莲要比他的鱼运气好些,不过也不能肯定她真的买了。他走过去瞧瞧剩下来的几株,也顺道打量店内千奇百怪的盛水器皿。有一个深色瓷盆格外有趣,是做成咖啡罐模样的,里头甚至还插着白瓣黄蕊的洋甘菊。
罗彬瀚在这盆花的设计里感到了一种无心而成的幽默。他考虑着把这盆花放到周雨家里是否过于阴损,脸上顿时露出了一种不大体面的笑容。这时,有人在背后轻拍了他一下,他便带着这种鬼祟阴险的笑容转过头,看见石颀站在他身后。她陡然瞧见他的表情,吓得立刻后退了一步。罗彬瀚不由僵在那里,半天才调整出偶遇故人的惊喜。
“……真巧。”他带着极不自然的热情说,“又碰上了。”
这种生硬的社交变脸也感染了石颀。她犹犹豫豫地附和了一句“真巧”,随即和罗彬瀚大眼瞪小眼地沉默了。罗彬瀚估计她还在心里琢磨刚才那个邪恶的表情意味着什么,不禁感到一阵尴尬。可他也不好解释自己正谋划要把周雨家布置成纪念堂。为了快速地摆脱这个糟糕的处境,他旁若无事地提起手中的水袋。
“我来买鱼,”他用刻意营造出来的快活语调说,“上周买的那些全完了,估计是缸里的水搞得不对。你怎么又来这里了?”
他自然而然地瞄向石颀的手,但那儿只有一个很小巧的皮质拎包。“你买的花也没有活过一周?”他打趣地问,总算放得自然了些,“我看到店里的碗莲少了几株,是你买走的?”
石颀不置可否地微笑着。她的神态里总有一种不自然的紧绷,好像罗彬瀚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危险分子,因而需要分外小心地对待。而她越是这样谨慎,罗彬瀚便越是感到窘迫。他也说不好是怎么回事,石颀这个人仿佛特别能撞见他的尴尬时刻。用玄学的话来说,他们简直八字不合。
在当下的境地里,想迅速挽回形象已不切实际,罗彬瀚只得尽量体面地撤退。他刚要想个借口脱身,沉默过久的石颀却决心要打破这层坚冰。她也用那种一听即知是刻意营造的快活口吻问:“今天怎么没见到你妹妹?她回家去了?”
“噢,不是,她今天要做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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