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儿碗瞠目道:“若不索命,还找活人做甚”

        荆石默然一笑,终不置评。骨儿碗见他浑不在意,心头更急,蹬足搔耳道:“俺虽不曾见岛上的人变鬼,若是以前有谁变了,也不好说。荆官儿,俺看你们陆人见鬼的事情恁多,定是生来不同,比俺处的容易见鬼。”

        荆石听罢,脸上也无波澜,点点头道:“你说得有理,看来我命在旦夕。”

        骨儿碗闻他自承将死,心下顿时愁极。然而女鬼来无影、去无踪,趁夜而至,随昼而消,自己再是手快足捷,未必打得过妖魔鬼怪。既是敌她不过,唯有看着荆石这新官儿日渐憔悴而死,想到如此场面,不免悲从中来,但看荆石若无其事,尚且以手梳发,整顿仪容,便吸吸鼻子道:“荆官儿,你等陆人挨不得冷,一冷便是呆了。你且坐在此地休息,俺去打些水来与你。”便自荆石行囊中掏得水袋,扛了木棍去往近处山湖。打头出了洞门,却见前头山湖畔不知何时站得一人,正立石上观影。

        是时天晴气朗,阳明映雪,屋前景野极是清爽。但见此人云鬓玉钗,锦罗素裙,类若妇人打扮。其身上衣重裳叠,广袖流仙,服繁胜九重之樱。宫妃贵妇若妆此仪,须得侍娥搀臂,婢儿托幅,方才走得起路来。然而她体态纤薄,茕茕孤立,周遭雪野平如云端,亦不残半丝足迹。欲问人从何来思来唯是自天而降。

        骨儿碗见此场面,心头顿时砰砰乱跳,料定眼前不是活人。有心抄起棍儿,绕上前悄悄打她一棒,却怕这女鬼果真如当年旧官儿所说,不是活人拳脚能敌。疑惧之余,尚还觉出几分奇怪,盖因此鬼并非夜间来袭荆石,反倒现身于青天白日,未免太不依规矩办事。

        他左思右想,仍觉心头慌慌,欲回洞中拽了荆石逃遁。不想荆石已然起身出洞,望见湖畔情形,径自理衣上前,走至女鬼丈外,躬身如折,正正行了个面长辈的大礼,方才说道:“赩仙。”

        女鬼侧头看他道:“子蕴先前村中点库,本意立下规矩,可知何故不成”

        荆石回道:“无才识陋,仍未想明差错。”

        女鬼道:“此事原出偶然,是因一桩误会,错不在你。”

        他两人你言我语,浑然忘却外物。骨儿碗见此场面,更是慌头慌脑,料定荆石已受女鬼所迷,长此以往,后头定少不了那生吸人血、活掏人心的祸事。想到此处,便躲在树后偷窥女鬼手脚,奈何她与旧岛官话中之鬼又有不同,一则日下不显透明灼苦,二则并无裸臂赤腿,反倒穿得层层裹裹,半片多余皮肉也瞧不着。欲看她腿下有无真足,指上可生利爪,除非将其打得一棍,敲晕了细细检查,再无旁的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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