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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嵘安抚性地拍了拍他后背,随后从他怀抱里挣脱,一打眼就见破损的行李箱里支出半把钛金锤,连硬纸标都没拆。郑嵘怔了一下,随即推着钟子炀的行李车往外走,走了没两步,小声问道:“子炀,你还生我的气吗?”

        “你说呢?”钟子炀岔开话题,又说,“我家还不知道我回国了,我先去你那凶宅住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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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嵘住处是市北一处不足45平的职工房,95年过发生一起昭着的凶杀案。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本打算和情人私奔,到了市东站,临检票,忽觉无法割舍孩子,于是独自折回家,打算把孩子一齐带走。她准备离开的那个男人常年酗酒,力气大得惊人,听到她摸着黑进了屋,从醉酒中惊醒,顺手拽一把折叠椅横暴地殴打她,将她打倒在地后,不停用榔头鞋后跟跺她的头,将她的头和眼珠踩得稀碎。她小孩儿抠着掉漆的门框一直哭嚎,吵得整栋筒子楼又亮起夜灯。这是街坊曾最盛行的传言。

        郑母独身带着郑嵘四处奔波,回到H市后无处落脚。这凶房常年无人问津,价格一降再降,郑母咬咬牙将这旧房子买下来。购置凶房之后,郑母囊中羞涩,无力承担屋内的修缮和装潢。简单清理和打扫后,母子俩就安顿了进去。在郑嵘记忆里,某一天的午后,他和他妈妈各坐一只小马扎,用砂纸将墙面上血液或是脑浆的暗黄印记一点点磨去。

        郑母在病重之后,也曾因为这房子的流通性而有些后悔。她预感自己快要离世,而她留给郑嵘的除了他年轻鲜活的生命,就仅剩这无法脱手变现的旧房子。

        因为学生时代没有朋友的缘故,郑嵘没机会带其他人来家里作客。后来与钟子炀相熟,两人得空常常在H市各处乱晃。钟子炀常去消费的地方,刚高考完的郑嵘几乎都负担不起,也不要他请。钟子炀只得迁就郑嵘,常与他到些不要钱的去处闲逛。无处可逛时,钟子炀提出要去郑嵘家玩。

        也许怕事后钟子炀知道凶宅的事情觉得晦气,郑嵘主动老实交代。没想到钟子炀毫不在乎,还背了笔记本电脑来,说晚上一起看恐怖片。郑嵘说自己从没看过这种片子,有可能会害怕。钟子炀说如果害怕的话,抱住我就不怕了。

        钟子炀一早就知道郑嵘家境贫寒,但全然没想到郑嵘家仍停滞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卧室和客厅没有明确的阻隔,一览无余的厨房和幽闭窄小的卫生间。唯一称得进入新时代标识的只有厨房那个黑色微波炉。钟子炀能看到卧室里仅有一张单人弹簧床,忍不住问:“没记错,之前是你和你妈俩人住这儿吧?”

        “之前客厅这里还有张铁床,我妈过世以后我卖废铁了。”郑嵘有点不好意思。

        趁郑嵘去给他倒水,钟子炀掏出自己的苹果电脑捣鼓下载好的片子。他看着自己顶郑嵘三年大学学费的笔记本电脑,和四周朴素陈旧的摆设,产生了时光错乱的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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